把价值18万的抵押卡宴开到哈尔滨,我不是在逃,是在等催收公司自己崩溃
那辆黑色的保时捷卡宴,静静地停在二手车市场的角落,车身上落着一层薄薄的灰尘,像一头暂时收敛了爪牙的野兽。
我花了18万8,把它买了回来。
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,花近二十万买一辆无法过户、还带着定位器的抵押车,无异于把钱往水里扔。
他们不知道,这辆车不是我的资产,而是我的武器。
我开着它,从温暖的东南沿海一路向北,目的地,是地图最北端那座冰封的城市——哈尔滨。
这不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,更不是一次狼狈的逃亡。
这是一封战书。
我,李浩然,曾经被高利贷逼到绝路,被“金诚金融”那帮人把尊严踩在脚下。
现在,我要用他们最在乎的规则,把他们拖进我精心设计的猎场,让他们在东北的冰天雪地里,体验一次真正的绝望。
01
南方的二手车市场,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机油、尘土和香烟混合的复杂气味。
我站在一辆黑色保时捷卡宴面前,目光一寸寸地扫过车身,从微微泛黄的大灯,到轮胎缝隙里卡着的泥沙,任何细节都不放过。
“兄弟,这车绝对是极品,错过了,能后悔得拍大腿!”一个肚子滚圆的胖老板凑过来,笑得满脸褶子,手指间的香烟升起一缕缕蓝色的烟雾。
他重重拍了拍引擎盖,声音洪亮:“原版原漆,发动机一颗螺丝都没动过!原车主生意折了,急用钱才出的手。你看看这内-饰,这配置,当年新车落地小两百万,现在18万8,开回家就是赚到!”
我没说话,只是绕着车身走了一圈,指尖顺着车门的缝隙划过,感受着金属冰冷的质感。
我蹲下身,用手机的手电筒照着底盘和轮胎的纹路,那股专注劲儿,像是在鉴定一件稀世古董。
“我知道,抵押车,手续不全,过不了户。”我站起身,拍了拍手上的灰,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。
胖老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,但立刻又恢复了热情:“哎哟,是行家!我就喜欢跟懂行的兄弟打交道,敞亮!”
“没错,是抵押车,但债权清晰,协议、行驶证、原车主身份证复印件、抵押合同,一样不缺!我们这行有规矩,偷的抢的,绝对不沾。你开出去,只要不碰上原车主,按时年审,啥事没有!”
“车上应该有定位器吧?”我突然问,眼睛直直地看着他。
“那必须的,金融公司装的,这是行规!”胖老板挤了挤眼,笑容里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狡黠,“不过你放心,我们有老师傅,拆个定位器就跟玩儿似的,保证给你弄得干干净净!要是还不放心,再加点钱,给你装个信号屏蔽器,神仙都找不着!”
我轻轻摆了摆手,声音不大,但很清楚:“不用拆,留着。”
胖老板彻底愣住了,那双小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:“兄弟,我可得提醒你,这玩意儿不拆,清收公司动动手指头就能找到你。车让人拖走了,可别说我没告诉你!”
“我明白。”我的嘴角,勾起一丝他看不懂的弧度,“我就是想让他们来找我。”
这句话,像一颗石子投进了平静的湖面,在胖老板的脑子里激起了千层浪。
他在这行摸爬滚打了十几年,见过捡漏的,见过爱面子的,可从没见过有人真金白银地买辆抵押车,还生怕催收队找不着门。
“你……你这是图个啥啊?”他实在没忍住,语气里满是困惑和一丝警惕。
我没有回答,只是拉开车门,坐进了驾驶位。
手指触摸到方向盘上那枚盾形的保时捷标志,一种久违的感觉瞬间涌上心头。
高级真皮座椅的触感,车内残留的淡淡檀木香,都让我想起了过去。
一年前,我的公司还在,项目顺风顺水,未来看起来一片光明。
我也曾无数次地幻想,等拿下那个大项目,就全款提一辆卡宴,不必最好,但一定要是自己挣来的。
然后风风光光地开回老家,停在所有亲戚朋友面前。
可惜,那片看似光明的未来,碎得太快,也太彻底。
项目失败,资金链断裂,合伙人反目,女友离去。最致命的,是那笔来自“金诚金融”的高利贷,像一条毒蛇,死死地缠住了我的脖子。
我曾天真地以为那是一份正规的商业贷款,合同清晰,流程正规。
直到催收的电话打来,我才明白,那是一张精心编织的网,每一个字眼背后都是吃人的陷阱。
“金诚金融”的人,用最肮脏的手段,将我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。
我的尊严,就像这辆被明码标价的抵押车,廉价,且任人宰割。
而现在,我要用他们最熟悉的游戏规则,跟他们好好玩一局。
“18万8,车我要了。”我探出头,看着胖老板,语气里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,“现在就签合同。还有,务必保证,‘金诚金融’装的那颗定位器,信号良好。”
胖老板看着我的眼睛,看了很久。
他终于明白,这不仅仅是一笔生意。
这辆卡宴,是一个道具。
而我,是这场复仇大戏的导演。
02
交易很顺利。
18万8的现金,换来了一叠盖着红章的协议和一把分量不轻的车钥匙。
我没有片刻耽搁,发动引擎,黑色的卡宴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,缓缓驶离了嘈杂的二手车市场。
我没有回家,而是直接开进了城郊一家24小时营业的仓储式大超市。
在空旷的停车场,我像一只准备过冬的蚂蚁,一趟又一趟地往车里搬运物资。
成箱的矿泉水、功能饮料,还有足够吃上半个月的压缩饼干和牛肉干。
便携式燃气炉、小号的锅具、厚实的睡袋、零下三十度可用的羽绒服,甚至还有两罐便携氧气瓶。
备用轮胎、汽车搭电线、便携充气泵、加粗的拖车绳,所有能想到的野外生存装备,我几乎都备齐了。
三个小时后,卡宴宽敞的后备箱和后排座位被塞得严严实实,连一丝缝隙都找不到。
做完这一切,我才驱车回到那个位于老城区、楼道里永远散发着潮湿气味的出租屋。
推开门,屋里一片狼藉。
空气里还残留着陌生人身上的烟味和汗味,墙上用红色油漆喷涂的“欠债还钱”四个大字,像一道丑陋的伤疤,刺眼又嚣张。
我对此视若无睹。
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,带上笔记本电脑和一部早就淘汰下来的老人机,我的全部行李,只有一个小小的背包。
临走前,我坐在桌前,打开了电脑。
屏幕上,是一张早已规划了无数次的中国地图。一条红色的线路,从我所在的东南沿海城市出发,蜿蜒北上,跨越数千公里,最终的终点,是一个被冰雪覆盖的名字——哈尔滨。
那里,就是我为“金诚金融”挑选的坟墓。
我永远忘不了一年前的那个下午。
“金诚金融”的催收头子,那个外号“豹哥”的男人,一脚踹开我的家门,用夹着烟的手指,一下一下地戳着我的额头。
“小子,钱呢?再不还,我让你全家给你陪葬!”
他的眼神,和他身后那几个打手的狞笑,让我彻底明白,跟这群人,讲不了任何道理。
报警,他们会说这是经济纠셔;求饶,他们只会变本加厉。
在经历了几个月的恐惧与躲藏后,一个疯狂的计划,在我脑中逐渐清晰。
我不再逃了。
我要把猎物,变成猎人。
我研究了所有抵押车相关的案例,发现这些金融公司最在乎的,永远是“车”这个资产。
而异地收车,对他们来说,成本极高,风险极大。
我的计划很简单,甚至有些笨拙:把他们的收车成本,无限拉高。
高到让他们在这辆残值仅有十几万的二手卡宴上,投入远超其价值的人力、物力和时间成本。
高到让他们自己选择放弃。
哈尔滨的冰天雪地,零下几十度的严寒,就是这个计划里,最重要的一环。
关上电脑前,我从桌上抽出一张便签,写了一行字,然后用烟灰缸压在了那叠抵押合同上。
我走下楼,钻进卡宴。
点火的瞬间,引擎的轰鸣声仿佛在为我奏响出征的序曲。
黑色的车身,悄无声息地汇入城市的车流,沿着既定的路线,一路向北。
空无一人的出租屋里,那张便签纸上,字迹潦草而坚定:
“想拿车?来哈尔滨找我。”
03
城市的另一端,“金诚金融”的监控中心,气氛有些懒散。
负责盯屏幕的值班员小赵,正靠在椅子上打盹。
面前巨大的屏幕上,上百个光点密密麻麻地闪烁着,代表着上百辆逾期未还的抵押车。
大部分光点都静止不动,像一潭死水。
突然,一个沉寂了许久的光点,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,并开始在地图上匀速移动。
小赵一个激灵,瞬间清醒。
编号:927,车型:保时捷卡宴。
位置:市区北环路。
行驶方向:东北,高速入口。
他迅速调出档案:车主王某某,逾期90天,债权已转让,现持有者信息不详。GPS信号正常,没有被屏蔽或拆除的迹象。
“豹哥!”他扯着嗓子朝里间的办公室喊,“927那辆卡宴动了!看方向是上高速了!”
办公室的门“쾅”地一声被推开,一个身材壮硕如熊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。
寸头,花臂,眼神阴鸷。
他就是“金诚金融”清收队的负责人,人称豹哥。
豹哥走到屏幕前,眯着眼看了看那条移动的轨迹线,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:“呵,又一个天真的。真以为跑出这个城市,我们就拿他没办法了?”
“豹哥,要不要现在派人跟上去?”小赵有些兴奋地问。
“跟?浪费那个油钱干嘛?”豹哥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,声音沉稳,“让他跑,跑得越远越好。等他跑到没钱了,找个地方停下来,我们直接过去把车拖回来,省时省力。这叫,放长线,钓大鱼。”
他拍了拍小赵的肩膀,又瞥了一眼屏幕上那个执着向北的光点,眼神里满是猎人看着猎物的傲慢。
在他眼里,这些所谓的车主,不过是一个个移动的数据包。
GPS就是拴在他们脖子上的链子,无论跑到天涯海角,最终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。
“通知兄弟们准备一下,估计又是个跨省的活儿。”豹哥丢下这句话,转身回办公室继续喝他的功夫茶。
对他而言,这不过是又一次毫无悬念的常规任务。
他并不知道,屏幕上那个小小的光点,将把他和他的团队,拖入一场前所未有的噩梦。
此时的我,正驾驶着卡宴行驶在G15沈海高速上。
车窗外,城市的灯火渐渐被黑暗吞噬。
我打开了车载音响,放的是一首Beyond的老歌。
“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……”
我跟着旋律,轻轻地哼唱着,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。
我不是在逃亡。
我是在宣战。
用距离、时间、和难以估算的成本,向那个自以为是的催收帝国,发起一场不对等的战争。
04
时间一天天过去。
豹哥办公室的墙上,多了一张巨大的中国地图。
一根红色的记号笔,清晰地标注着那辆卡宴的行驶轨迹。
第一天,江苏进入安徽,穿过河南。
第二天,进入河北境内。
第三天,那个移动的光点,在石家庄市停了下来。
“停了!豹哥!”监控室里的小赵兴奋地喊道,“927在石家庄新华区一家酒店的停车场,停了超过12个小时了!”
豹哥端着紫砂壶,慢悠悠地走到地图前,目光落在“石家庄”三个字上。
他冷笑一声:“看来是跑累了,想歇歇脚。”
他掐灭指间的烟,沉声下令:“可以收网了。小赵,你带老刘和阿杰,买最快的票过去。记住,先踩点,确认人和车都在。别打草惊蛇,等到后半夜,直接把车开回来。”
“明白!”小赵激动地搓着手,这还是他第一次出这么远的差。
然而,就在他们订好票,准备出发的那个黄昏,屏幕上的光点,再次毫无征兆地动了。
它离开了酒店停车场,没有丝毫留恋,径直驶上了G1京哈高速,方向,东北。
“豹哥……”小赵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困惑,“他又走了,看这路线,他想去……哈尔滨?”
“京哈高速?”豹哥的眉头,第一次紧紧地锁了起来。
作为半个北方人,他很清楚这条高速的终点,是怎样一个冰天雪地的世界。
“开什么玩笑,”他嘴角抽动了一下,自言自语道,“一辆南方牌照的卡宴,跑去哈尔滨?脑子坏掉了?估计就是随便开开,过两天冷得受不了,自己就滚回来了。”
他失算了。
在接下来的几天里,编号927,成了整个监控中心所有人的焦点。
那个光点,像一个不知疲倦的苦行僧,坚定地沿着京哈高速一路向北。
它穿过天津,路过沈阳,越过长春。
因为天气原因,GPS信号开始变得时断时续。
每一次信号消失,小赵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,生怕是对方拆了定位器。
可每一次,几个小时后,那个顽强的光点,又会重新出现在地图上,比之前的位置,又向北推进了上百公里。
豹哥的脸色,一天比一天难看。
他终于意识到,这次的对手,和他以前遇到的那些人,完全不同。
这不是躲藏,是引诱。
这不是逃跑,是挑衅。
“这个疯子……”豹哥咬着牙,一拳砸在桌子上,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,“他这是在逼我!”
此刻,零下二十度的东北高速上,我正开着暖气,车速不快,但很稳。
车窗外,是一望无际的雪原,和光秃秃的白桦林。
因为长时间驾驶,我的头有些疼,但我没有停下的意思。
每一次碾过结着薄冰的路面,每一次看到车窗上凝结的冰花,我都能感觉到,内心的那团被压抑了许久的火,正在被这极致的寒冷,一点点地浇灌、淬炼,变得更加坚硬。
在一个被大学覆盖的服务区,我停下车。
推开车门的瞬间,凛冽的寒风像刀子一样,刮得我脸生疼。
我学着当地人的样子,买了一根烤红薯,哈着白气,站在雪地里,望着远处白茫茫的一片。
我知道,那些追捕我的猎人,他们的耐心,已经被我拖到了极限。
出发后的第十天,清晨。
GPS信号,最终在哈尔滨郊区的一个巨型停车场,彻底停了下来。
48小时,纹丝不动。
“不能再等了!”豹哥双眼布满血丝,猛地一拍桌子,从椅子上站了起来。
“订机票!所有人,跟我去哈尔滨!老子倒要亲眼看看,他把车扔在那鬼地方,到底想玩什么花样!”
05
飞往哈尔滨的航班上,豹哥的心里五味杂陈。
干这行十几年,他去过鸟不拉屎的山村,也去过龙蛇混杂的城中村,可为了收一辆车,飞到零下二十几度的哈尔滨,这是破天荒的头一遭。
高昂的机票,住宿,租车费用,再加上三个手下的人工成本……
这趟任务的开销,已经远远超出了公司的预算标准。
但他没有退路。
整个公司都在看着他这个“金牌清收队长”,如果这次认栽,他以后在公司还怎么抬头?
更重要的是,那个开卡宴的小子,已经不是简单的“老赖”了。
他是在用一种近乎羞辱的方式,挑战整个“金诚金融”的权威。
这是面子问题。
飞机降落在哈尔滨太平国际机场,舱门打开的瞬间,一股仿佛能刺穿骨髓的寒流,瞬间灌满了整个机舱。
豹哥只穿了一件夹克,刚走下舷梯,就被冻得浑身一哆嗦,感觉血液都快凝固了。
身后的三个手下,更是被冻得嘴唇发紫,牙齿都在打颤。
他们顾不上欣赏北国的冰雪风光,匆匆在机场租了一辆本地牌照的四驱越野车,根据手机上的实时定位,直奔信号最后消失的那个停车场。
“豹哥,快到了,就在前面!”小赵裹着租来的军大衣,冻得鼻涕直流,声音都带着颤音。
越野车拐过一个巨大的雪堆,眼前的景象,让车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。
那不是一个停车场。
那是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广阔天地,远处,是正在建设中的冰雪大世界,各种巨大的冰雕建筑,在冬日的阳光下,反射出奇异的光彩。
定位信号的终点,就在这片工地的入口附近。
他们看到了一个人。
一个穿着黑色羽重服的年轻人,正坐在一块冰砖上,面前摆着一个小小的便携式燃气炉,炉子上烧着一壶水,正冒着滚滚的热气。
他似乎一点也不冷,甚至还有些悠闲。
那个人,正是李浩然。
“他妈的,总算让老子逮到你了!”豹哥心里的火,瞬间压过了身上的寒意。
他一把推开车门,带着三个手下,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。
几个人很有默契地散开,隐隐形成一个包围圈,将我围在了中间。
豹哥站在我面前,因为急速跑动和愤怒,胸口剧烈地起伏着,呼出的白气像两条龙。
他死死地瞪着我,眼神里满是抓住猎物后的得意和残忍。
“车呢?”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,“说!把车藏哪儿了?”
我没有起身,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,然后伸手指了指不远处,语气平静得像是在介绍一处风景。
“车,不就在那儿吗?”
豹哥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望去。
然后,他脸上的得意,瞬间凝固了。
他身后的三个手下,更是像看到了鬼一样,一个个张大了嘴巴,眼睛瞪得像铜铃。
小赵结结巴巴地开口,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:
“豹哥……这……这车……怎么收?”
06
不远处,那辆黑色的保时捷卡宴,正静静地停在那里。
或者说,不只是“停”在那里。
它的四个车轮,连同大半个车身,都被牢牢地冻结在一个巨大无比的冰块之中。
那冰块晶莹剔透,在冬日的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,看上去就像一件浑然天成的艺术品。
而那辆价值不菲的卡宴,就是这件艺术品的核心。
更要命的是,这块巨大的“汽车冰雕”,还不是孤立存在的。它的四周,连接着更多奇形怪状的冰块,俨然是一座大型冰雕建筑群的基座。
几十米外,一群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人,正在用吊车和电锯,热火朝天地施工。
这里,是哈尔滨冰雪大世界的施工现场。
而这辆卡宴,不知用了什么方法,竟成了其中一件作品的一部分。
“你他妈的……”豹哥的嘴唇哆嗦着,半天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。他脑子里预演了无数种找到车后的场景:砸车窗,撬车门,强行拖走……
可他唯独没有想到,会是眼前这般景象。
这车,怎么收?
用锤子砸开冰块?先不说这得砸到猴年马月,旁边那么多施工人员和保安看着,你敢动手试试?
用火烤?把一辆汽车从这么大一块冰里烤出来?这是在演科幻片吗?
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豹哥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,那是一种混杂着愤怒、困惑和一丝不易察ึง的恐惧的腔调。
我慢悠悠地站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雪,走到他面前。
“豹哥是吧?‘金诚金融’的金牌打手。”我笑了笑,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,“别误会,我没想干什么。就是觉得哈尔滨的冬天挺美的,想让我这辆车,也体验一下北国的风情。”
我从羽绒服的口袋里,掏出了一份文件,递到他面前。
“这是我跟冰雪大世界组委会签订的《艺术品租赁协议》。”
“从昨天开始,到冰雪大世界闭幕那天为止,这辆车的所有权暂时归我,但使用权和展览权,归组委会所有。它现在的身份,不是交通工具,而是一件名为《凝固的欲望》的现代艺术装置。”
我的声音不大,但每一个字,都像一记重锤,狠狠地砸在豹哥和他的手下们的心上。
“协议里写得很清楚,在展览期间,如果该艺术品受到任何形式的人为损坏,损坏方不仅要按照车辆购买价格的十倍进行赔偿,也就是188万,还要承担由此引发的一切工期延误和商业损失。”
我顿了顿,看着豹哥那张由红转青,再由青转白的脸,继续说道:
“哦,对了,组委会还为这件艺术品投了巨额的商业保险。我友情提醒一下,故意破坏价值百万以上的展品,已经够得上刑事立案标准了。”
空气,仿佛在零下三十度的低温中彻底凝固了。
豹哥的三个手下,面面相觑,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退意。
他们是来收车的,不是来跟一个城市最著名的旅游项目对抗的。
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。
“你……你这是在敲诈!”豹哥咬着牙,额头上青筋暴起。
“不,我只是在用你们最喜欢的方式,跟你们讲道理。”我收回文件,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,“你们喜欢用合同、用规则来困住别人,那我就用一份更严谨、更受法律保护的合同,来跟你们玩。”
“豹哥,现在你有两个选择。”
“一,带着你的人,现在就动手。砸了这冰雕,把车拖走。我保证,你们走不出哈尔滨。”
“二,带着你的人,滚回你们那个温暖的南方。这辆车,就当是我送给东北人民过冬的礼物了。”
说完,我不再看他,转身走回我的小火炉边,继续烧水泡茶。
那份从容和淡定,与豹哥一行人的狼狈和愤怒,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。
豹哥站在原地,胸口剧烈地起伏,拳头攥得咯咯作响。
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头掉进陷阱的猛虎,空有一身力气,却无处可使。
周围,是冰冷的空气,坚硬的冰块,和一道道无形的、由法律和规则编织而成的墙。
06
“豹哥,咋办啊?”小赵凑过来,声音压得极低,带着哭腔,“这小子就是个疯子!咱们……咱们斗不过他啊。”
老刘和阿杰也围了上来,脸上同样是六神无主的神情。
哈尔滨的冷,已经让他们苦不堪言,而眼前这诡异的局面,更是让他们从心底里感到一阵寒意。
豹哥没有说话,只是死死地盯着我的背影,眼神像要喷出火来。
他猛地掏出手机,走到一边,拨通了总公司的电话。
“喂,老板……车找到了,在哈尔滨……”
他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汇报着情况,但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平静。
电话那头,不知道说了些什么。
豹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,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,从汇报变成了争执。
“老板,这根本不是钱的事!那小子把车冻在冰雕里了,成了冰雪大世界的展品!我们动不了,一动就是刑事案件!”
“对,有合同!那小子早就设好套了!”
“我能有什么办法?老板,要不……要不这辆车就算了吧?为了十几万,犯不上……”
“什么?!”豹哥的音量猛地拔高,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表情,“让我在这儿等?等到冰雪大世界闭幕?那得等到明年三月份!我们几个人在哈尔滨吃喝拉撒三个月?老板,这成本……”
电话被粗暴地挂断了。
豹哥握着手机,愣在原地,像一尊被冻僵的雕塑。
他缓缓地转过身,看着手下们期盼的眼神,艰难地摇了摇头。
“老板说……让我们在这儿盯着。”他的声音干涩而沙哑,“等到闭幕,冰化了,再把车开回去。”
“什么?!”三个手下异口同声地惊叫起来。
在哈尔滨待三个月?
这个念头,就像一把冰锥,狠狠地刺进了他们的心脏。
他们看着我悠闲地坐在火炉边喝着热茶,再看看自己身上那几件根本不顶用的单薄衣物,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,开始在他们心中蔓延。
接下来的日子,对豹哥一行人来说,简直就是一场炼狱。
他们不敢离得太远,生怕我耍花样把车转移走,只能在冰雪大世界附近租了个最便宜的小旅馆住下。
每天,他们的“工作”,就是轮流到施工现场,隔着几十米的距离,遥遥地望着那辆被冰封的卡宴,像是在守护一座不属于自己的坟墓。
哈尔滨的冬天,黑得特别早。
下午四点,天色就已昏暗,刺骨的寒风卷着雪花,吹在脸上像刀割一样。
他们几个南方人,哪里受过这种罪。
没过几天,小赵就冻得重感冒,发烧到三十九度,躺在旅馆里起不来床。
老刘和阿杰也冻得手脚都生了冻疮,又疼又痒,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。
最煎熬的,是豹哥。
身体上的寒冷还是其次,心理上的折磨才最致命。
他每天都要面对手下们怨声载道的抱怨,还要硬着头皮跟老板汇报“一切正常”。
他引以为傲的雷霆手段、他那一套靠暴力和恐吓解决问题的逻辑,在这片冰天雪地里,变得一文不值。
他开始失眠,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,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。
他想不明白,自己怎么会栽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手里,而且栽得这么彻底,这么窝囊。
而我,则过得相当惬意。
我每天睡到自然醒,然后开着租来的一辆小破车,去市里寻找各种地道的东北美食。
锅包肉、铁锅炖、杀猪菜……我吃得不亦乐乎。
吃饱了,我就去中央大街散散步,看看索菲亚大教堂,或者干脆找个暖和的茶馆,一坐就是一下午。
我偶尔也会去冰雪大世界的施工现场看一眼。
每一次,我都能看到豹哥或者他的手下,像个孤魂野鬼一样,在寒风中瑟瑟发抖。
我会远远地朝他们举起手中的热奶茶,露齿一笑。
我知道,这比任何恶毒的语言,都更能摧毁他们的意志。
这是一场耐力的比拼。
在这场游戏里,谁先崩溃,谁就输了。
时间,站在我这边。
07
转眼间,半个多月过去了。
哈尔滨的冰雪大世界,已经初具规模。那座以卡宴为核心的冰雕,也被命名为《极速冰封》,成了园区里一个不大不小的网红打卡点。
而豹哥团队的士气,已经跌到了谷底。
小赵的感冒反反复复,一直没好利索。老刘的冻疮开始发炎流脓,疼得他龇牙咧嘴。
最先崩溃的,是年纪最小的阿杰。
那天晚上,哈尔滨的气温降到了零下三十五度,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。
阿杰在外面“值班”了四个小时,回到小旅馆时,整个人都快冻僵了,嘴唇乌青,话都说不出来。
“豹哥,我……我不干了!”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身份证和银行卡,拍在桌子上,“这钱我不要了,我要回家!我再待下去,命都要没了!”
“你他妈说什么胡话!”豹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,眼睛瞪得血红,“临阵脱逃?你知不知道公司的规矩!”
“规矩?规矩能当饭吃?能当衣服穿吗?”阿杰也豁出去了,哭喊着,“我们是来收车的,不是来送死的!老板让我们在这儿耗着,他自己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喝着茶!凭什么啊!”
这番话,像一根导火索,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压抑已久的怨气。
“就是!豹哥,这活儿没法干了!”老刘也站了起来,“我给公司卖命这么多年,可公司拿我们当人看了吗?扔在这鬼地方自生自灭,跟流放有什么区别?”
“豹哥,要不……你再跟老板说说?咱们撤吧,这车,不要了行不行?”连一直最听话的小赵,也开始动摇了。
豹哥看着眼前这三个几乎要哗变的兄弟,再想到远在南方、只知道发号施令的老板,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,瞬间将他吞噬。
他松开阿杰的衣领,颓然地坐倒在床上,双手抱着头,痛苦地呻吟着。
他知道,队伍散了。
人心一旦散了,就再也聚不起来了。
第二天,阿杰不告而别。
第三天,老刘也找了个借口,买了回家的火车票。
最后,只剩下小赵还陪在豹哥身边,但也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。
“金诚金融”的王牌清收团队,就这样在哈尔滨的严寒中,土崩瓦解。
又过了一个星期,豹哥接到了老板的最后通牒。
电话里,老板的声音冷得像冰:“姓豹的,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,三天之内,必须把车给我弄回来!否则,你也不用回来了!”
挂掉电话,豹哥的脸上,浮现出一抹疯狂而狰狞的神色。
他知道,自己已经被逼上了绝路。
那天深夜,我正在酒店的房间里看书,窗外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轰鸣声。
我走到窗边,拉开窗帘。
只见冰雪大世界的方向,火光冲天。
一辆大型的破冰工程车,正野蛮地冲向那座《极速冰封》的冰雕。
驾驶室里,坐着的正是豹哥。
他状若疯魔,一边踩着油门,一边疯狂地大笑着。
他选择了最蠢,也是最直接的方式,来结束这场荒诞的闹剧。
然而,他终究还是小看了冰块的坚硬,也高估了那辆破冰车的威力。
巨大的冰雕,在撞击下只是晃了晃,掉下来一些冰渣。
而那辆破冰车,却因为巨大的反作用力,直接侧翻在地。
刺耳的警报声,瞬间响彻了整个园区。
几分钟后,十几辆警车呼啸而至,将现场围得水泄不通。
我站在窗边,静静地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。
看着豹哥被人从驾驶室里拖出来,戴上手铐。
看着他在被押上警车前,抬头朝我的方向,投来一道充满怨毒和不甘的目光。
我没有回避。
我只是平静地,拉上了窗帘。
这场持续了一个多月的战争,终于以一种我预料之中,却又有些戏剧性的方式,落下了帷幕。
我赢了。
赢回了我的尊严。
尾声
春天,总会来的。
三个月后,哈尔滨的冰雪渐渐消融。
冰雪大世界闭幕那天,我接到了组委会的电话,通知我去办理车辆交接手续。
当我再次看到那辆卡宴时,它已经没有了当初被冰封时的“艺术感”,车身上满是融化的水渍,一些电子元件因为长时间的低温和潮湿,也出现了故障。
但它,终于自由了。
我也自由了。
“金诚金融”因为那晚的恶性破坏事件,不仅面临着巨额的赔偿,公司的声誉也一落千丈,据说内部正在进行大规模的裁员和整顿。
豹哥因为故意毁坏财物罪,被判了三年。
那笔曾经压得我喘不过气的高利贷,也随着这场闹剧的结束,不了了之。
我没有把车开回南方。
我把它以一个极低的价格,卖给了哈尔滨当地的一家二手车商。
卖车得到的钱,我买了一张南下的火车票。
坐在缓缓开动的火车上,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、已经开始泛绿的东北平原,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。
我并不为这场“胜利”感到多少喜悦。
因为我知道,这不是一个关于复仇的故事。
这是一个关于一个普通人,在被逼到绝境时,如何用对手的规则,为自己扳回一局的故事。
我没有战胜“金诚金融”,我只是战胜了那个曾经懦弱、恐惧、只知道逃避的自己。
我掏出手机,编辑了一条很长的信息,发给了我曾经的女友,那个在我最落魄时离开我的女孩。
信息里,我没有指责,也没有挽留,只是平静地叙述了这几个月发生的一切。
最后,我写道:
“我曾经以为,失去你和事业,就是失去了整个世界。直到我在哈尔滨的冰天雪地里,独自待了三个月,我才明白,人这一生,真正能依靠的,只有自己。当一个人找回了内心的秩序和尊严,他才能真正地站起来。祝你安好。”
点击发送后,我关掉了手机。
火车驶过山海关,窗外的阳光,温暖而和煦。
我知道,我的新生,才刚刚开始。
最后的最后,想问大家一个问题:
如果你被生活逼到了墙角,是会选择用对方的规则去打破僵局,还是会选择默默忍受,等待转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