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 月 28 日，昌原海军官校。操场边的槭树掉完最后一片叶子，第 139 届任官礼在零下的风里开始。李在镕走上检阅台，把少尉肩章扣进儿子肩头——金属扣“咔嗒”一声，像把一段旧时光重新合页。几步外，林世玲仍戴着那副黑墨镜，没人看得见她眨眼，只看见她嘴角抬了一下，又迅速放平。
鼓声滚过，89 柄军刀同时出鞘，寒光闪成一排浪。李智昊站在排头，喊口令的声音劈开冷风，惊起屋檐上一群白鸽。他 24 岁，生在纽约，今天放弃美国护照，成为三星血脉里第一位现役军官。看台上，祖母洪罗熙攥紧手帕；姑姑李叙显举手机录影，镜头晃到林世玲时，屏幕里只有一张被墨镜遮掉半张脸的剪影——像旧胶片里抽出的静帧。
仪式只剩最后一项：家属上台合影。李在镕先起身，林世玲随后，两人中间隔着一个军礼的距离。快门响起的 1/125 秒里，他们同时把背挺直，像完成一场迟到了十六年的并肩。照片拍完，林世玲把儿子搂进怀里，手掌在他后背拍三下——那是李智昊小时候吃完药，母亲给的暗号：苦过去了。她转身离场，黑色大衣扫过台阶，没回头，也没停。
2009 年，法院门口的雨下得比今天还冷。协议签完，林世玲把“李”字从户籍簿里摘掉，李在镕冒雨赶回三星总部，车窗上的雨刷器一直开到三成洞。此后大象集团危机、三星拒援、她卖股翻盘、他官司缠身——新闻标题换了又换，两人再没同框。直到今天，因为一个孩子，再次坐进同一片看台。
傍晚，操场灯一盏盏熄灭。李智昊给妹妹发去一张自拍：钢盔压到眉骨，脸上是晒脱皮的碎屑，牙齿白得晃眼。他放假三天，12 月 2 日返营，接着去釜山学舰艇翻译，未来三年将在美韩联合演习的舰桥上度过。夜里，他翻开训练日记，写下最后一行：
“原来最难的课，不是 20 公里越野，也不是 3 分钟闭气，而是学会把姓氏先暂时放进储物柜。”
李在镕的车先走，尾灯在校门拐了个弯，融进南海岸高速的车河；十分钟后，林世玲的轿车从另一个出口驶出，两束红光隔着中央隔离带，像两条平行线，各自伸向夜色深处。十六年，像一场拉长的呼吸，此刻才缓缓吐出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