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国总统特朗普上任后,多次挥舞关税大棒,试图通过强硬政策迫使制造业回流美国,重塑“美国制造”的荣光。
但历史早已证明,制造业的回归从来不是一道“关税指令”就能解决的难题。回溯2013年,摩托罗拉曾高调打出“美国制造”旗号,试图凭此从苹果、三星手中抢夺手机市场份额,却在短短一年内折戟沉沙——其位于美国的组装工厂因成本高企、人才短缺草草关闭。
十几年过去,当台积电等企业再度踏上“赴美建厂”之路时,当年困扰摩托罗拉的问题,依然像一道无形的墙,横亘在美国制造业回流的道路上。
2013年的美国德州沃思堡,一座崭新的手机组装厂曾承载着摩托罗拉的野心。时任执行长丹尼斯·伍德赛(Dennis Woodside)站在工厂门口,向媒体宣告:“Moto X将是第一款‘美国设计、美国组装’的旗舰手机,我们要让消费者知道,离他们最近的产品,才是最好的产品。”
彼时的摩托罗拉,正试图用“美国制造”打破苹果、三星的垄断。
他们为Moto X设计了独特的“客制化”卖点:用户可自选手机外壳颜色、刻字,甚至定制系统主题,而“美国本地组装”能让这些个性化需求在48小时内实现——这在当时依赖亚洲代工的手机行业里,堪称“差异化杀招”。
为支撑这一模式,摩托罗拉在沃思堡工厂雇佣了近4000名员工,高峰期生产线24小时运转,一度被视为“美国制造业复兴”的标杆。
但现实很快给了一记重击。不到一年,Moto X的销量远不及预期,客制化需求并未如预想中引爆市场,工厂产能严重闲置。
2014年,摩托罗拉宣布关闭沃思堡工厂,“美国制造”的尝试以失败告终。
伍德赛后来在接受CNN专访时,用一句话总结了核心问题:“我们太低估了在美国找到熟练工人的难度,也太小看了供应链的复杂性。”
摩托罗拉的失败,绝非偶然。拆解其背后的逻辑,两条致命短板清晰可见。
供应链的“跨国奔波”推高成本。伍德赛坦言,当时的决策严重低估了“美国制造”的供应链成本。
Moto X的核心零件——电池来自韩国,屏幕产自中国台湾,主板由日本企业供应,就连螺丝、充电器等小部件,也大多依赖亚洲供应商。
这些零件从全球各地运往美国,仅物流成本就比“亚洲组装”高出30%;而零件在运输途中的损耗、库存积压,进一步侵蚀利润。
“我们原本以为,只要年产能达到百万台就能覆盖成本,但实际算下来,这个数字至少要翻一倍才够。”伍德赛回忆,当销量卡在50万台左右时,工厂每天都在赔钱。
更棘手的是“人的问题”。在沃思堡工厂,招聘与培训成了比生产更头疼的事。手机组装需要处理数百个细小零件,有的组件比指甲盖还小,要求工人具备极高的精细操作能力和耐心——但美国劳动力市场早已习惯了服务业的灵活节奏,很少有人能适应工厂流水线的重复性劳动。
“我们招进来的工人,大多没有电子组装经验,有的人连螺丝刀都用不熟练。”伍德赛苦笑,工厂不得不花3周时间开展集中培训,从认识零件到掌握组装步骤,“但即便培训完,还是有人做了几天就辞职,他们说‘这活儿太枯燥了’。”
当时的美国劳动力市场并不缺机会——服务业、建筑业的岗位需求旺盛,且工作时间更灵活。
对工人来说,与其在工厂里日复一日拧螺丝,不如去餐厅做服务员、去工地搬砖,收入差距不大,却更自由。
这直接导致摩托罗拉工厂的员工流失率高达每月15%,“我们永远在招人、永远在培训,刚上手的工人又走了,形成恶性循环。”
摩托罗拉的溃败,揭开了美国制造业的深层困局:劳动力短缺与技能错配,并非一时之困,而是长期存在的结构性问题。
美国智库卡托研究所2023年8月的调查显示,仅23%的美国人认同“如果我去工厂上班,会过得比现在更好”;超过60%的受访者认为,工厂工作“枯燥、缺乏上升空间”,远不如服务业或科技行业“有前景”。
无独有偶,美国制造商协会(NAM)2024年第一季的调查也显示,78%的制造企业将“吸引和留住优质劳动力”列为最大挑战,超过了原材料成本、贸易政策等因素。
这种“不愿进厂”的心态,背后是美国职业教育体系的分散与脱节。
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(CSIS)主任希瓦古玛(Sujai Shivakumar)指出,中国培养制造业人才的逻辑与美国截然不同:“在中国,职业教育与产业需求是‘绑定’的,地方政府会根据当地产业规划,联合企业开设定向培训班,比如手机组装、汽车焊接等,学生毕业后直接进厂,技能匹配度很高。”
而美国的职业教育决策权在各州,甚至各学区,有的州侧重农业技能,有的州侧重服务业培训,很难形成全国统一的制造业人才培养体系。
“你在德州的工厂需要会操作精密焊接机的工人,但当地社区学院可能只教过基础电工知识;你在俄亥俄州建芯片厂,需要懂无尘车间操作的技术员,但周边劳动力市场可能连‘无尘标准’都没听过。”
希瓦古玛解释,这种“供需错配”让美国制造业陷入“想招人却招不到合适的人,招到的人又需要花大量时间培训”的困境——而这正是十几年前摩托罗拉遇到的问题,如今台积电、三星等企业赴美建厂,依然在重复同样的挣扎。
摩托罗拉的“美国制造”实验,给所有试图在美国生产电子产品的企业敲响了警钟。伍德赛后来在复盘时,给出了三个关键提醒:
先想清楚“你的产品需要什么样的工人”。
“手机有数百个小零件,需要精细操作;汽车组装则更侧重重型机械协作,两者对工人的技能要求完全不同。”伍德赛说,企业必须提前调研当地劳动力市场的技能储备,“如果当地连基础电子知识都没人懂,那你要么花大价钱自建培训体系,要么干脆别来。”
自动化不是万能药,但必须是选项。面对劳动力短缺,很多企业寄望于自动化生产线,但伍德赛提醒,自动化的投入与产出需要精细计算:“我们当时也想过用机器人组装,但2013年的技术还不成熟,一台手机组装机器人的成本相当于50个工人的年薪,根本不划算。”
如今技术虽有进步,但自动化依然无法替代所有人工,“关键是找到‘人机协作’的平衡点——哪些环节让机器做更高效,哪些环节必须靠人,这需要结合产品特性来定。”
对“经济因素”保持极致敏感。
“关税能提高进口产品的价格,但救不了你的工厂成本。”
伍德赛强调,美国的土地租金、能源成本、物流费用都比亚洲高,加上劳动力培训成本,企业必须算清“总账”:“你的产品溢价能否覆盖这些额外成本?消费者是否真的愿意为‘美国制造’多付钱?如果答案是否定的,再强硬的关税政策也扶不起你的工厂。”
特朗普的关税政策,本质上是用“外力”倒逼制造业回流,但摩托罗拉的案例证明,制造业的根基从来不在“关税壁垒”里,而在“人的技能”“供应链的效率”“市场的接受度”这些更本质的因素中。
十几年前,摩托罗拉带着“美国制造”的理想而来,却在现实的泥沼中折戟;十几年后,更多企业带着新的技术、新的资本赴美建厂,但当年困扰摩托罗拉的问题——劳动力短缺、技能错配、供应链成本——依然没有消失。
这或许说明,制造业的回流从来不是一道“政策题”,而是一道“系统题”:它需要职业教育体系的改革,需要企业对本地化生产的深刻理解,更需要整个社会对“制造业价值”的重新认知。
关税可以打开一扇门,但门后的路,终究要靠“人”与“体系”来铺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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